死不等於「無」，人生短暫，做任何事之前務必想清楚－《那些死亡教我如何活》

每個人對於死後的世界或許有著不同的想像吧，但多數人總是認為「死＝無」，很難理解女房東的反應。但我能理解，並不是因為我原本就抱著「死≠無」的想法，而是女房東對人生的體悟讓我了解人生此行最重要的事。

愛長照編輯團隊

2016/08/23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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作者／特掃隊長

接到有人委託我前去特殊清掃。地點位於一處狹窄巷弄交錯的地區，附近的道路窄到僅能勉強通過一台轎車。

案發現場是一間深藏於巷弄深處的獨棟老屋，與對面的屋子幾乎沒有棟距，緊密相連的程度讓人幾乎誤以為兩間屋子是同一棟建築。

往生者的房間就在二樓的某個房間。還沒上樓，一股熟悉的惡臭便竄進我的鼻子裡。按慣例我先去到一樓的房東住處打招呼。一樓大門也同樣老舊，別說對講機了，連門鈴都沒有。我只好敲門找人，但卻絲毫沒有動靜。

(圖片來源：pixabay)

於是我在門前打了通電話給房東，聽著手機裡傳來的撥號鈴聲和屋子裡的電話鈴聲互相唱和，等著對方接電話。幾十秒後，終於有位年長的女性接了電話。

表明來意後，女房東要我自己打開大門，並催我快點進屋。我原本以為在大門口談即可，但是對方的腳似乎不太方便，只好照她的指示進屋一聊。

二樓的惡臭似乎已經飄到一樓，儘管濃度並不高，但依然能在女房東的家中聞到。不過，她似乎不以為意。當我以理解且同情的口吻對她說：「味道還滿重的哦……。」

她只冷冷地回了我一句：「誰死了不會腐爛啊。」被她這麼一回，我只能尷尬無言地坐在客廳的椅子上。

據說第一個發現的人是搬家公司。但惡臭其實早在好幾天前便飄出來，只是房東和左鄰右舍一直沒有察覺味道是從樓上而來，就這麼過了好幾天。最後竟然是搬家公司因為搬家前一天仍然聯絡不到往生者，才覺得事情可疑，前來察看。

往生者是一位上了年紀的男性，已經住在那間公寓二十多年，對於他的死女房東似乎感觸良多，因為兩人的關係已經不是單純的房東與房客而已，更像是家人。

兩人相處雖然融洽，但往生者生前仍準備搬離此處，也與搬家公司聯絡妥當，敲定了搬家日期。不過聽說不是往生者主動要搬家，而是女房東考慮到自己的未來，才提出這樣的建議。

女房東意識到自己年事已高，身體狀況一天不如一天，房子也愈來愈老舊，遂開始考慮身後事。她希望死後不要造成繼承此屋的孩子，以及房客們的困擾，於是決定收掉租屋業務。女房東要往生者趕緊另覓住處，往生者也明白女房東的考量，於是一方面思考自己的去處，一方面和女房東討論自己下半人生的打算，著手安排搬家事宜。

(圖片來源：Romain DECKER-flickr c.c.)

這位往生者沒有太太，一直過著單身生活，似乎很滿意租房子過日子的人生。只是當他開始考慮身後事時，就決定不再租屋，要買一間屬於自己的房子。

他後來買下一間中古大樓的房屋，地點就在公寓不遠處。看得出來他非常喜歡這裡，所以，當他找到自己負擔得起的公寓後便立刻買下來。

死亡現場是一個頂多四個半榻榻米大的狹小空間，裡頭沒有浴室，廁所也設在屋外，只有一個小小的流理台，小到連瓦斯爐都沒地方放。感覺像是一、兩個世代以前的老建築，完全不適合現代人的生活起居。

不用說，房間裡瀰漫著強烈惡臭與悶熱，眼前則是一片慘不忍睹的景象，現場孳生了大量蛆蟲和蒼蠅，很難令人想像這是當初往生者希望「長居則安」的地方。

屋內沒有大型家具與家電，家當及生活用品也不多，只有許多打包好的紙箱堆放在四處。如女房東所說，往生者生前正準備搬家。

確認過屋內情況後，我再回到一樓的房東住處，只向她描述屋內需要清掃的狀況，對駭人的場景完全避而不談。女房東十分冷靜地聽著，對我的說明似乎一點都不在意，只是頻頻點頭。

「發現腐爛屍體」往往會使許多人陷入一陣慌亂，更何況是必須面對可怕現場的房東。然而，這位女房東並沒有顯出任何驚慌或是嫌惡，反而坦然接受眼前的一切。

（圖片來源：pixabay）

往生者好不容易買了房子，卻在搬家前一刻過世，讓我不禁感到人生無常、世事難料，神情凝重地望著這個無常之地。然而，那位女房東卻是一臉平靜。

「○○（往生者）先生啊，他已經搬到很棒的地方去了。因為他活得很努力，上天才會對他說『你很努力啦』，把接他到天堂去了。」她喃喃地對我說。

看我無言以對，又滿是慈愛地開導我：「等你年紀再大一些，就會明白了。不過，人生實在很短，做任何事情一定要想清楚才行哦！」

每個人對於死後的世界或許有著不同的想像吧，但多數人總是認為「死＝無」，很難理解女房東的反應。但我能理解，並不是因為我原本就抱著「死≠無」的想法，而是女房東對人生的體悟讓我了解人生此行最重要的事。

我們終究會移往另一個世界，但我們無從得知會是哪一天、會以何種形式離開。我們也許無法輕鬆等待那一刻的來臨，也沒辦法做好心理準備，但我們絕對可以在活著的時候記住這一天終將到來。如此一來，我們的每一天都會獲得新的體悟、新的歡喜。

什麼是我們最該珍惜的？不就是身邊最親近的人嗎？我們又應該為他們做些什麼呢？我認為給他們最好的禮物，就是我們在死前全力奔馳的滿足模樣吧。

儘管這個世界常常讓我們猶如置身地獄，但那位女房東所說的天堂之路，也許正是來自那樣的人生態度吧。我也一直如此相信著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