門診的插曲，總大聲嚷嚷的「流氓病人」標哥－《有溫度的手術刀》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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標哥為什麼總是大聲嚷嚷？原因是一個小小的祕密，他有輕度的重聽。

文／陳光超

「你敢騙我，我的老大會讓你們醫院沒辦法開門。」
他一手把桌上整疊的病歷推倒，又一腳把診間的椅子踢飛。

在寫聽力殘障診斷證明時，我想起了一個人──標哥。

留著多年不變五分頭的標哥，從他不修邊幅的外表、黑黑的皮膚，擁有不是大大的眼睛，而是大大的眼袋，再加上領口骯髒，嘴角沾滿檳榔汁，以及永遠積滿綠色菜渣的牙齒，就可以知道他有多麼不在乎別人怎麼看他了。

當然，標哥也不會管別人等了多久，只要他到了門診，就會自己打開門闖進來，大聲嚷嚷要先看病。標哥的心中，從來就沒有「排隊」這個動詞。

標哥為什麼總是大聲嚷嚷？原因是一個小小的祕密，他有輕度的重聽。聽力有問題的人，因為他們會以為別人也聽不到，所以講話都會比較大聲。標哥也因為有重聽，而領有輕度的殘障證明卡。

「主任，這位病人的殘障卡已到期。可是以內政部新公布的標準，他是不符合拿到殘障證明的。你要注意一下喔。」

我的聽力師拿著一份剛剛檢查好的聽力報告，走進來門診跟我說。
「好，請標哥進來……」
我話還沒說完，標哥自己就闖進來了。

「主任，主任，診斷書趕快幫我開一開，我急著要走。外面的兄弟還等著我去喝酒呢。」標哥用他一貫的流氓口氣跟我說。
「標哥，不好意思，今天的檢查不符合開診斷書的條件耶。」
「蝦咪？」他大吼一聲，同時一拳重重地敲在我的桌上。
「這這這是……」我嚇一跳。「這是因為政府財政困難，調高了申請補助的資格，所以你現在已經不能符合申請殘障證明的條件了。」

「#$￥……」標哥三字經出口。
「主任，你想找我麻煩，是不是？」「怎麼以前可以，現在不可以？」「你趕快給我開一開。」
「標哥，這真的是新規定。」我本來還想再解釋。可是抬頭一看，發現他眼睛睜得大大圓圓的，臉上青筋暴露，一副已經要爆炸的樣子。

我馬上轉念，事緩則圓。

「不然，下個月，再幫你做一次檢查，看看那時候的結果再說。」我心裡希望他那時候就忘了這件事。
「你說的吼。到時候，你一定要開診斷書給我。」
標哥說完，逕自轉頭，急著去喝酒，走了。完全沒有理會我所講的「要看那時候的結果再說」……

「我要來拿我的診斷書。」一個月後，滿身酒氣的標哥，突然搖搖晃晃地闖進我的門診。
喝醉了的標哥，在診間大吵大鬧。表示非拿到診斷書，不罷休。
我們通報了警衛室與院長室。最後爛醉的標哥被警察帶到派出所。
我鬆了一口氣，以為又過了一關。

兩天之後，我在看門診。砰地一聲，門被踹開。標哥興師問罪來了。
「陳主任，你叫我一個月後來拿診斷書。我按照你說的時間來，你卻把我送到警察局，你活得不耐煩了？」
說著，標哥隨手舉起一支滅火器，作勢往下砸。

（圖片來源：photo ac）

我怕標哥傷到診間裡已經嚇傻了的看診病人及醫護小姐。「標哥，不要這樣子。我會幫你解決你的問題。」
我趕快使出緩兵之計，先讓他冷靜一點。「你先去做檢查。我會馬上請示醫院，看該怎麼處理。」
趁標哥去做檢查的時候，我趕快打電話給行政長官，告訴他們，有這件事情。

「光超，你絕對不可以開診斷書給他，否則，你就是偽造文書。你自己要負責。」
「可是今天不開給他，他一定會打人，會把我們診間砸爛。」
「你就是不可以開，偽造文書可是刑事罪。你若開了不實的診斷書，你就要負刑責。」

「可是，他就在我們診間外面啊。」
「你就想辦法讓他離開啊，但是不准開診斷書給他。」
「那萬一他又再回來，怎麼辦？不是更糟糕嗎？」
「不會，若是他要回來，我會下令，不准讓他掛號。」

「那萬一他直接跑來門診找我，怎麼辦？」
「不會啦，不會有那麼盧的病人啦。」
「切記，不准開診斷書給他。」長官說完，就把電話掛了。

我知道今天不開診斷書給他不行，所以我只好照實寫明標哥的聽力損失為五十八分貝（六十分貝以上的聽損，大概就可以符合殘障最低標準）。至於給不給通過，就看社會局的審查結果了。

「你不要糊弄我喔。」標哥指著我說。
「標哥，我們都是按照規定來做。發不發殘障卡是社會局的權責。」「我診斷書不是寫給你了嗎？其他的，你要去跟社會局說啊。」
我想盡辦法打發他，希望讓他趕快離開，從此就「識大體」地不再回來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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2. 那些病人教會我的事：「面對他人無心的言語，要學會釋懷；面對疾病的傷害，要勇於承擔。」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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