• 慢慢地讓你迎向死亡,你的靈魂並沒有被困在那裡受苦-《愛的最後一幕》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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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  我試圖坐下來和馬修說話,但發現這麼做非常困難,我也不忍心看著他的眼睛。好多年來我凝視著那雙眼睛尋找他的靈魂,現在卻希望他從來不曾意識到他的可憐情況,他的靈魂並沒有被困在那裡受苦。
     

    作者/凱西‧瑞森布克

     

    一九九八年六月二十三日星期二,是馬修最後一次回家。我們沒有把移除維生設備的事告訴任何人,因為我們仍擔心宗教人士會企圖阻止。我們只說馬修身體狀況非常差,已經回家等待他嚥下最後一口氣。

     

    我們討論如何應對後續情況,想起當初車禍隔天早上,我們開車回家的路上也像這樣討論著。爸媽制定了一個計畫,媽照顧馬修,爸照顧她。我則會在倫敦待上幾天,然後等星期五約翰下班後,一起回到約克郡,那將是移除的第四天,到那時馬修應該已經陷入完全的昏迷狀態。

     

    我想像自己坐在床邊,握著他的手,在他離開人世時陪在他身邊,對他訴說童年故事度過最後的時光,就像以前那樣。一旦他陷入重度昏迷,但願我可以在他安睡的臉上看見消失的馬修,我想盡力遺忘那天晚上在路邊開始的八個年頭,想起他本來的樣子悼念他。

     

    我每天打兩三次電話給爸媽,他們也會把他們所做的每件事鉅細靡遺地跟我報告。他們想好了需要從療養院帶回家的設備:電動床、波紋床墊、移位機、尿袋、藥物。他們不需要餵食用具,因為一回家立刻就進行移除。

     

    媽到療養院協助蘇幫馬修洗澡,爸把床和床墊搬回平房,再回療養院帶馬修回家。他的床放回爸媽的床旁邊,他們盡可能讓房間看起來不像一間醫院:窗台上放著小蒼蘭,收音機傳來世界盃足球賽的實況轉播。媽替自己準備了桌子和拼圖,陪她度過即將到來的時光。

     

    豪威醫生告訴他們接下來可能會出現的狀況。他說反射活動會增加,因為腎上腺素開始刺激腦幹的運動反射神經。兩三天後,馬修的眼睛會閉上,出現昏迷狀態。整個過程約七到十天,如果病人在移除前一直得到很好的照料,可能就需要更長的時間。

     

    長期照顧

    (圖片來源:pixabay)

     

    他說馬修的死因可能會是腎衰竭(鉀離子增加)或/胸腔感染(血液中氧氣減少)所致。兩者都會導致心臟停止跳動。一旦他的呼吸速度變快,我們就知道已經快結束了。

     

    家庭醫生每隔幾天就會打電話過來,豪威醫生也說我們可以隨時打給他。家庭醫生表示盡可能經常施打二氮平(Diazepam)的鎮靜劑,別讓馬修有半點不舒服。重要的是絕對不能給他喝水。

     

    我星期四打電話回家時,可以聽見媽聲音中的壓力,儘管她很努力讓語氣聽起來樂觀開朗。

     

    「他還醒著,發出很多噪音,不過應該很快就會陷入昏迷。」

     

    有一天早上,媽用光了所有的二氮瓶,藥局卻缺貨,讓她非常沮喪。她打電話請醫院開處方,打電話給藥局查看他們有沒有藥,然後去診所拿處方。但等她到了藥局,卻發現沒有庫存。

     

    「抱歉把自己說得那麼可憐。」她對我說。「可是我們做了那麼多,只想買個藥難道很過分嗎?」

     

    我和約翰星期五半夜抵達酒館時,我走進平房,約翰則是直接上樓。我在馬修搬進斯內斯療養院後才認識約翰,我不希望他看見馬修現在的樣子。依我的想法,這是在保護雙方。

     

    馬修不需要讓更多人看到他的情況,我也不希望約翰面對殘忍的景象,看見頭部受撞擊對人類能造成多大的傷害。我向約翰解釋,他也同意尊重我。

     

    療養院

    (圖片來源:istock)

     

    爸媽看起來憔悴又疲倦,馬修沉沉睡著。這是將近三年前他去了療養院後我第一次見到他。三年來,我努力過著生活,馬修始終動也不動。我從未有過如此強烈的信念,我認為沒有一個人應該在大腦消失後,繼續被困在逐漸衰退的身體裡。媽說她希望馬修這一睡可以是昏迷的開端,最後帶領他走向死亡。

     

    隔天早晨,我走進平房時聽見馬修的聲音。他發出低沉的呻吟聲,不停地說:「呃呃,呃呃。」豪威醫生打電話過來時,很驚訝已經過了五天,他仍未進入昏迷狀態。他說可能是因為馬修有點過重,肥大細胞容納了大量的水,但他說他還是判斷整個過程會在十天內結束。

     

    週末結束,約翰返回倫敦,我又多待了五天。一切都沒變。沒有昏迷,沒有安詳的結束。媽照顧馬修的時候,我和爸帶墨菲到河岸邊散步,然後一起去酒館。我們玩了很多場飛鏢遊戲。其中一場爸連續三次獲得一百八十分,非常厲害的成績,不過他嚴肅的表情仍沒有改變。

     

    我想起小時候還住在杏樹大道上的時候,家裡有個飛鏢盤,爸經常找我和馬修比賽。他不會讓我們贏,但向來會給我們好的開始,讓我們有機會成功。他也會帶我們去酒館,教我們打撞球。

     

    射飛鏢我總是比馬修略勝一籌;撞球則是他打得比我好。我十七歲那年,榮獲斯奈斯女子飛鏢地區錦標賽中最年輕的優勝者。我們全家人都來到德拉克斯發電站附近的俱樂部參加決賽。

     

    我擲到了一次一百八十分,並因此得獎。比賽結束時爸非常自豪,跳到舞台上,把我抱滿懷。我無法和這樣的家庭有任何共鳴,也無法相信在馬修車禍後的這八年來,我們變成了什麼樣的家庭。

     

    安寧

    (圖片來源:istock)

     

    雖然玩飛鏢沒有給我們帶來快樂,但至少讓我們有事可做。我們天生個性誠實,很難與人深交,因為總不能把完整的故事告訴他們。我常常在想,如果他們知道了會怎麼說,如果我直接一股腦兒脫口而出。

     

    「你的孩子怎麼樣?」

     

    「我們現在準備把他餓死。他的腎臟在這一刻很有可能停止運作。」

     

    我試圖坐下來和馬修說話,但發現這麼做非常困難,我也不忍心看著他的眼睛。好多年來我凝視著那雙眼睛尋找他的靈魂,現在卻希望他從來不曾意識到他的可憐情況,他的靈魂並沒有被困在那裡受苦。

     

    我低頭看著他的手臂,發現當初車禍的傷疤已經完全癒合。我記得有個神父對我們說過,馬修的頭髮變長就表示他正在康復中。我看著馬修的身體,那扭曲的手腳。這些癒合的傷口是發生在他身體上唯一的好事。

     

    第十天,爸發現我在平房裡哭泣,建議我回到約翰身邊。

     

    「妳在這裡什麼也不能做,只能一直心碎難過。別這樣折磨自己。」

    我們一位客人開車載我到唐卡斯特車站。我坐火車回到倫敦,在車上難過地啜泣。我把自己縮成一團,一路哭個不停。有幾個人過來問我是否需要幫忙,但我只是搖頭。

     

    「不好意思。」我哽咽地說。「真的很不好意思。請讓我一個人靜一靜。」

     

    移除十三天後的星期天,終於來消息了。爸打電話來的時候,我坐在沙發上。回倫敦到接這通電話的這三天,我完全不記得自己做了什麼,感覺彷彿我才剛坐下來,盯著電話瞧。

     

    「結束了,凱西,他走了,可憐的小傢伙。」

     

    親人死亡

    (圖片來源:pixabay)

     

    他問我還好嗎,我聽得出來他語氣中的擔憂。我想起從馬修的機車上摔下來那天,看見他臉上的擔憂,知道那就是愛的證明。我想起車禍那晚在龐特佛雷特醫院不得不打電話給媽的那個時候。

     

    我想到,身為一個父親,必須打電話給自己的女兒,跟她說他的兒子,也就是她的弟弟死了,然後還得要擔心她會怎麼面對。這是多難受的一件事。

     

    「我會沒事的,爸。」我說。「我會沒事的。」

     

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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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  《愛的最後一幕》作者/凱西‧瑞森布克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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